王金石｜黄天厚土间的赤子情怀

发布时间：Jun 1, 2024 | 作者：信息发布

●《月光曲》

动笔写金石先生的文章，恰好刚过完端午。

这期间网络上除了钦敬地对诗人屈子的纪念之外，亦有一些看似幽默的段子。我不得不对我们国人部分的放松方式予以质疑。我们缺乏对悲悯文化的最基础的尊重，当然如果这话说的有些过，至少缺乏一种应有的厚道。几十年各类政治风波泯灭了部分良知，现在的飞速发展又让我们无暇回望失去的岁月风华，加上各类精英专家解构了是非善恶本就分明历史……这一切无所不在的诱因，让我们似乎远离了最为淳朴的生活本色。

而王老的画却复苏了我们迷失的记忆：那饱含浓烈情感的民间原生态画面，一下子拉回了曾经走失的原初。那记忆连接着太多太多：它连接着乡愁，连接着黄天厚土，连接着百姓民生纯粹的情感，连接着人类情感最深邃脆弱的那根弦。

众多画家瞄准高大上的今天，出身于农村的王老却始终将自己的注意力扎根民间，踏足乡土，挖掘深度记忆中那些撩人心魄的细节。那些细节装载了太多太多：有母亲的慈爱，有父亲的辛劳，有小民度日的挣扎心酸，有乡间邻舍的互助温暖……这一切熟悉又疏离。曾经是记忆的一部分，日新月异之后，就永久地沉至心底，不再搅动。王老的画让我们清晰地看到了一个时代的民间记忆，这场记忆不独属于他自己，而是属于所有从那些细节里走过的人们。

如果你以为王老只是忠实的纪录而忽略了技法，那你就大错特错了。他的每一幅画都非常讲究笔墨。那看似无心的笔墨用法，细细品来，其笔墨运用已经抵达一种莫测难辨的状态。他深谙中国画的本质原则与精神要义，看似无迹可寻却创建了自己的笔墨秩序，既有对传统技法的高度传承，也创造性的与时代合拍。

金石先生创作了好多“父亲”、“母亲”题材的画，每每看画，耳边总回响起阎维那荡气回肠的《父亲》、《母亲》的旋律。心底升起一种涩涩的揪痛。这种痛感自心底升起至喉咙，然后就卡在那里，生拉硬扯着你的心你的脑你的呼吸你的脉搏。这种血脉联结的情感才是人类社会最为基础的人伦情感。一切一切的高大上的口号都不能超越这层情感。他的乡土乡风系列可谓是乡间生活包罗万象的原汁原味的细节提纯。那里有醇厚的乡情，浓烈如酒；那里有乡间的生存，酸涩艰难；那里有泥土的清香，清纯甘冽；那里有耕牛的劳作，稳健踏实。在他的笔下，乡土乡风系列中，牛的比重也是很大的。在他的眼里，牛与父辈勤劳一脉相承，他们是伙伴是战友，他们同呼吸、共命运，把一生最好的岁月都交付给了脚下的土地。而王老也给了牛最高意义的理解与尊重，如同尊重自己的父辈。他画了将近60幅牛，每幅都有着不同的情态，每幅都怀着不同的情感。比如那幅《得悠闲处且悠闲》，粗笔重墨配以轻捷的皴笔，将牛的那种慵懒刻画的淋漓尽致。

●《父亲》

印象最深的是他画的《父亲》里面的牛与父亲的形象，他似乎站在更远更远的地方眺望田间，广袤的田野，视线中的父亲和牛显得很小，但正是这种参差对照，才能让人有瞬时的耳热眼热。你看到的不只是劳作的艰辛，还有人与自然的和谐共融。

除了聚焦往昔农村生态的乡土系列，他生活在城里，市井百态也会成为他笔下的物象。只是他并非是简单的做影像记录，而是提纯之后呈现出来，有日常生活的心得感悟，有百姓的奔徙劳顿，每幅画中都有其顿悟的智慧与瞬时的灵感一现。既得几分丰子恺对生活细节捕捉的精致入微，又有几分陈子庄的笔墨情趣，含泪的幽默、带笑的诙谐在宣纸上晕染铺展开来。

在王老眼里，凡事皆可入画，连他与老伴去浙江平湖拜谒“李叔同纪念馆”，去石门湾瞻仰丰子恺“缘缘堂”故居，都成为他创作的题材。《忆江南》的画面极为简约：江南的石板桥上，两个撑着油纸伞的人的背影，更为此次出行增添了几分诗意。依然是他的浓烈如洗的笔墨风格。那江南石桥的厚重全浓缩在他的粗笔重墨里，而那光与影的巧妙处理，则让人看到了打湿桥面的雨。什么都有了，然而你似乎什么也没看到，这就是艺术的最高境界，该隐藏的该凸显的，均站对了位。其用笔、用墨、用色极简，可谓大道至简、大象无形。

●《忆江南》（2007年王老与老伴同游江南所作）

有着湖北美术学院求学经历的金石先生，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，又有着大胆的创新，如透视与光影的处理，更为画面增添了一种浓烈的对比效果。画面中的浓淡干湿的参差对照，皴擦点染的神妙之笔，无不彰显其深厚的笔墨功底和审美取舍。

他的性情是孤傲的，但在关键的时候却又透着古道热肠与文人气节，他信奉“君子爱财取之以道”为文化人出书和地方刊物设计封面，为农民兄弟画肖像，为同事熟人画肖像，他从来不收取任何报酬。同在湖北，与屈原更是有着几分相似，都关注世像百态，都关注百姓民生，都写饱蘸浓情的诗。“高楼大厦好繁华，不及当年父辈家。捞月一盆缸豆面，掏灰两个麦夫粑。疲横大畈无边铺，渴饮荷塘有味茶！人到无求心自泰，乡思如织绕桑麻”！这首怀念昔日农村艰苦生活的诗更能折射出他的浓烈乡情吧。